第六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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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在魏赟那副膽戰心驚的表情下，東方敢推開了最頂層唯一一間房的門，映入眼簾的是……一片空蕩。
東方敢有點懵。
她本以為裏面會充滿了烏煙瘴氣，妖風邪氣，可居然仍如下面六層一樣，什麽都沒有。她走進去，蹲下，用手擦了擦地皮，連一粒灰都沒有。
魏赟驚疑不定，左看看右看看，可這裏家徒四壁，也沒什麽好看的。
“我方才說什麽來著，這裏就是一棟荒廢的棄宅而已。”
“可這根本不對……”東方敢把自己看到的都說了出來:“這荒山野嶺的，誰會跑到這裏來蓋一座這麽大的房子？退一萬步講 ，就算是某個有財沒處花的錢老爺所為，可這座山很高，四面都是萬丈懸崖，尋常人很難來到這裏，他又是怎麽蓋的？而且我之前在外頭仔細看過，附近草荒林密，根本沒有伐木施工的痕跡，但這座房子卻和嶄新的一樣。”
魏赟摸著自己下巴:“那麽眼下的情況怎麽解釋？”
東方敢驀地裏想起一件事:“就算是尋常人家，在自己的住處都會關門上鎖，冰霜孔雀的洞府前也設有結界，可為什麽這裏沒有？”
魏赟不以為意:“可能是懶吧，畢竟這裏人跡罕至，委實沒有上鎖的必要。”隨即又咕噥了一句:“其實也不是所有人都那麽喜歡鎖門，我平時在家裏就不愛關門。”
東方敢很想翻個白眼，費勁忍住了，繼續推測:“還有另一個可能，這裏已經被上了鎖，只是我們沒有看到，或者是還沒發現而已。我們眼下看似身在房間之內，但也許根本沒有進入真正的巢穴。”
魏赟不太理解她的話:“額，我們漏掉了哪個地方嗎？”
東方敢沈吟了一會，走到門邊，緩緩將其關上。
這屋裏就那麽一扇門，並無窗戶，門一關，房間裏面頓時陷入一片漆黑，伸手不見五指。
魏赟嚇了一跳:“你在幹什麽！”
東方敢不去理他，關上門不久，她又一拉門栓，緩緩將其打開。
門外的景象與之前完全不同。
外面並非什麽曲廊，而是一片新的世界。
這裏一片鬧市，正值深夜，火樹銀花，車水馬龍，大街上的人熙來攘往，四周擺滿了地攤和商鋪。
東方敢見到這幅情景，饒是她已經有所預料，也被震驚到了。
魏赟更是瞠目結舌，面上爬滿不可思議:“這，這，這是什麽地方？”
“這裏才是那妖怪真正的藏身之處。”東方敢四處觀望，發現這裏的人似乎都很正常，耳邊傳來各種各樣的談笑之聲，仿佛真的是一座雄城。
東方敢來到一個賣金銀首飾的攤子之前。老板站在攤子後面，笑容可掬:“姑娘請隨意挑選。”
東方敢低頭瞥了一眼那些商品，確實是貨真價實的真金白銀，問道:“敢問老板，這裏是什麽地方？”
那老板楞了一下，奇道:“這裏是京城啊，姑娘第一次來嗎？”
東方敢點了點頭，她確實是第一次來:“我是修道之人，與幾個同道中人一起來的，不知此地可有鬧過什麽邪祟？”
那老板搖頭晃腦:“姑娘可真會說笑，這太平盛世，天子腳下，怎麽會有這種事？”
東方敢又問:“你是本地的嗎？”
他點頭:“我就是在這裏出生的，家中世代居住在此，從未外徙。”
正說著，旁邊走了一個妙齡少女，在攤子上挑了一會，揀起一支發簪，看樣子蠻喜歡，於是禮貌問價。
老板立刻笑臉相迎做起生意。東方敢轉過頭，就見魏赟還站在原地東張西望，身後卻是空空蕩蕩的。
“咦？門呢？”
魏赟聞言，連忙回頭，但見身後只有不斷穿梭的人群，來時的那扇門已經消失不見。
他一下子就急了:“哎這，這可如何是好，門不見了，待會怎麽出去？”
他這一天天的，也不知道要急多少回。東方敢神情鎮定:“看來這地方生人只可進不可出。”
魏赟道:“你的意思是我們已經被永遠困在此處？”
東方敢肅然道:“這應該是那妖怪布置的結界，只要將其打敗，結界不攻自破。”
魏赟道:“可問題是，我們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看到，還打敗他？簡直從何說起。”
東方敢從攤位上拿起一枚發釵，饒有興致的把玩著:“我想，我應該知道他在哪裏了。”
“你又知道了？”魏赟半信半疑，看著周圍的人山人海:“這些人看起來也不像是……”
東方敢目光跳躍，在人群中來回穿梭。那妖物的所在她已有所判斷，可這些人又是從哪裏來的？
法眼之下，看到的只是人，他們並非幻象，確是真真正正有血有肉的人，唯一的奇異之處便是，這些人雖看起來鮮活，身上卻無半點生機。
一般人都是生機勃勃，而一旦失去生機，也就活不成了，像這種沒有生機還能活蹦亂跳的，她卻是聞所未聞。
尋思半晌，想不出個所以然來，只好不去想這事了，回到這些人的來歷上。
這裏人眾之多，不計其數，檎樾村總共就那麽幾戶人家，哪有這麽多人口？而且山村居民大多窮困，又怎會個個穿金戴銀……
東方敢仔細觀摩四周人眾的穿著打扮，又有了一個新發現。
這裏的人穿得都很得體，似乎沒一個都是頗有家資的有錢人，即便是路邊擺地攤的，也是滿身綾羅綢緞。
不過也不算特別稀奇，人家都說了，這裏是京城。哪怕是外界人間，九五之尊腳下也比別的地方富饒。
魏赟註意到東方敢沈默，伸手在她眼睛前面搖了搖:“你在想什麽？”
東方敢把內心的想法如實道來，問:“你怎麽看？”
魏赟已經看了許久，仍是一頭霧水:“我什麽都看不出來。”
東方敢沒有吭聲，她早就料到此人不能指望。
“你這是什麽表情。”魏赟敏銳的捕捉到了她臉上那絲微不可查的輕蔑，立刻不高興了:“我雖看不出端倪，但也知事有蹊蹺，想要解開這一切謎團，只有找到窩藏在此的害群之馬，你不是已經有數了嗎？我們即刻就去問個清楚。”
“行。”東方敢不再多言，轉身禦劍而行，魏赟尾隨跟來，他本來覺得保持沈默就好，但心裏卻很想知道那妖物究竟身處何方，一忍再忍，忍了半天，終於忍無可忍，問道:“我們現在要去哪裏？”
“去找那東西問個清楚啊，不是你說的嗎。喏，就在那裏。”東方敢頭也不回，向前方一指。
魏赟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，只見遠方鬧市之中，有一座高樓沖天而起，鶴立雞群。
那地方可不是外面荒山野嶺之間的樓閣能夠比擬的，即便相隔甚遠，也能看到其恢宏瑰麗之處。
“那是……皇宮？”
東方敢道:“在人間，皇帝是所有百姓的王。而在此地，那妖物掌控一切，他便也是所有人的王，當然是住在皇宮。”
“有道理。”魏赟非常讚同她的話，於是加快速度，但他瞥了眼四周，發現只有自己兩個，不由得緊張起來:“我們這樣禦劍飛行是不是太惹人註目了，要不要低調一點？”
東方敢低頭俯視，下面人頭攢動，根本沒人註意天際有人在飛，況且黑夜之中，就算擡頭也未必能看清，待會選一個無人之處落地就行了。
二人很快臨近皇城。雖說此地並非真正的人間皇宮，但情景卻與外界一般無二，該有的城墻都有，墻邊該有的守衛也一個不少。
這一次東方敢卻看得分明，那些守衛根本不是人，而是被人以神通制造出來的虛影。但即便如此，他們的眼睛卻比一般人敞亮得多，如果直接飛進去，鐵定會被發現。這種虛影與其主心意相通，若是被他們發現，其主也會立刻察覺。
魏赟當然也明白這一點，開始犯起難來:“不能就這麽沖進去，可要怎麽做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城而不被察覺呢？”
東方敢手一擺:“我們是要去見“皇帝”，好像無論怎麽做都會被察覺。”
“要不喬裝打扮一番，換個身份？等見到那“皇帝”，就趁他不留神的時候，出其不意的將其制服。”魏赟一臉認真的獻計:“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，行得通。”
“偷襲不好吧。”
魏赟無語了一會，才道:“對付這種妖魔鬼怪還講道義嗎？咱們這是為了救人，又不是比武決勝負，而且這不僅能防止他逃跑，還能避免他用村民要挾我們。”
“可是偷襲確實不太好……”東方敢覺得自己真是迂腐:“想我東方敢，堂堂正正光明磊落，我只會光明正大的打敗對手。”
魏赟翻了個白眼:“這個也很好解決，我們把人救出來之後，你再和他公平較量一回就行了。”
“不過你這個主意也不太好。”東方敢有條不紊的道:“我且問你，你打算以什麽身份去求見？這裏的文武百官、嬪妃宮女、侍衛大臣你見過誰？何況這種地方，有沒有這些人還不一定，你最多扮成一介平民，可皇帝會輕易讓你覲見嗎？”
“也是……”魏赟抓耳撓腮，抓完了又道:“要不我編個故事，說我有天大的委屈，要請皇上給我做主？”
“這也不是不行。”東方敢似笑非笑的瞅他:“可是你學過戲班子嗎？演得出來那個模樣嗎？別到時候半天擠不出一顆淚珠兒，一下子就被人看破了。”
“額，這個我好像確實演不來。”魏赟表情尷尬，打起了小算盤:“要不你輕裝上陣？”
“我也演不來。”東方敢不假思索的道:“所以我說你這個辦法根本行不通，得重新想一個新的。”
魏赟絞盡腦汁才想出這麽一個辦法，這時已經黔驢技窮:“那就交給你了。”
東方敢悄無聲息的在一條小巷裏落地，小心翼翼的往宮門那邊探頭，低語道:“你不是財大氣粗嗎，要不用就銀子打點？”
魏赟嘆了口氣:“我家在當地確實是富甲一方，可這裏是京城，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，這招應該不管用，而且我身上的銀子都給了那個白頭發的，眼下的錢就只夠我吃飯了。”
他口中那個“白頭發的”指的當然是冰霜孔雀，東方敢不用問也知道，可她不知道的是，怎樣才能順利進宮。
正思量間，忽然就聽門口那邊傳來動靜。東方敢定睛一看，幾個虛影守衛居然打開了鐵門，一頂富麗堂皇的轎子緩緩被人擡了出來。
東方敢看得分明，那轎子打造精美，竟是金鸞轎。
整個皇宮，能坐這種車駕的人不多。她不由得瞇起眼睛，莫非驕子裏的人就是皇帝？
魏赟顯然也註意到了這一點，低聲道:“要不要跟上去瞧瞧？”
東方敢沒有回答，而是用實際行動告訴了他。
倘若那驕子裏就是“皇帝”，那麽事情就好辦多了。
不過東方敢也有推測，裏面不是皇帝的可能更大，畢竟誰家皇帝半夜三更不睡覺，跑到宮外瞎溜達的？就算他吃飽了撐的，或者實在太閑，想逛一逛街，那也用不著出皇宮，不是有禦花園這種專供皇帝賞玩的休閑娛樂場所嗎？
不過，除了皇帝之外，她暫時想不到裏面還能是別的什麽人。畢竟她長這麽大還沒去過真正的皇宮。
轎子順著大道一路向北。此刻街上的行人已經不是那麽多了，但仍有不少。他們一見到那頂雍容華貴的金鸞轎便大驚失色，紛紛讓道。
因為街上行人不少，東方敢二人也不必躡手躡腳，隨意跟著就行，一路人沒有引起任何人矚目。
金鸞轎一路不停，來到一條充滿了煙火氣息的街道。這條街樓房甚多，都是食肆。轎子拐了幾個彎，在一家酒樓前停下。
伴轎的一個丫鬟模樣的少女走上前掀起簾子，轎中走出一人。
那是個女子，雲鬢花髻，美顏如玉。頭上戴著一支紫金鳳釵，上面還掛滿了步搖，走起路來一步一搖，端的是婀娜多姿，風華絕代。
她一現身，似乎連樓前花圃裏正在盛放的美人蕉都要黯然失色。
東方敢只覺眼前一亮，為之讚嘆:“好漂亮的美人兒！”她還真從未見過這般驚艷的女子。千裏之巔的眾多師妹中，有不少模樣好的，但東方敢卻覺得，似乎沒一個能與眼前這位女子相提並論。
倒也不是說師妹們不好看，相反，很多都長得特別好看，仙氣飄飄者有之、清冷淡然者亦有之，但都無法給人這種閉月羞花、沈魚落雁的絕俗之感。
魏赟也是看得雙眼發直，還不忘嘲笑一把東方敢:“是啊，可比你漂亮多了。”
“這確實。”東方敢淡然道:“不過，漂亮有什麽用，總會有年老色衰的一天。比起美貌，我更在意修為，實力才是硬道理，也唯有實力才不會人老珠黃。”
魏赟據理力爭:“可是美貌也是實力的一種，假如哪一日，你遇到無法匹敵的對手，本來在劫難逃，但若你足夠漂亮，對方說不定就會因為這個而放你一馬。”
東方敢默然不語。
這話聽起來貌似有幾分道理。她以往照鏡子都覺得自己長得其實還算不錯，如今回憶了一下自己的面容，覺得哪兒哪兒都不滿意，哪兒哪兒都需要改進，於是下了一個決定:“我也要變美，像這位姑娘一樣美。”
魏赟聞言一楞，驚道:“你不會要去撕人家的皮，然後披在自己身上吧？”
“啊？”東方敢沒料到他會說出這種話，覺得有被冒犯到，瞬間惱了:“這是妖魔鬼怪才會幹出來的事，我像這種人嗎？哼，我會當面跟這位姑娘詳談，獲得她的允許之後，再自己改頭換面。”
魏赟有些不理解:“你想怎麽改？”
“哼，我千裏之巔底蘊深厚，自然有易容換顏的神通。”東方敢得意洋洋，一頓之後，又補充了一句:“而且還是永久的。”
魏赟搖了搖頭:“其實不需要，你底子很好，不比誰差，就是膚色焦黃，看起來有點土，好生養一養皮子，再梳妝打扮一番就行了。”
“是嗎？”他這麽一說，東方敢頓時又找回了自信，不由得案首挺胸，從兜裏掏出一枚銅鏡，對著鏡子欣賞起了自己的美貌。方才她還覺得哪兒哪兒都不滿意，可現今一看，真是美極了，怎麽可能不滿意，簡直心滿意足。
她的一番動作魏赟都看在眼裏，無語片刻，話鋒一轉:“不過話說回來，她是誰？會不會就是這裏的皇帝？”
“應該不是，不然皇帝出巡，街上的人肯定會三跪九叩，大喊吾皇萬歲。”東方敢收起鏡子，搖頭:“估計是宮裏的哪位娘娘吧，畢竟皇帝擁有的女人都是很美的。”
“那這是個好機會呀……”魏赟來了精神:“我們可以直接問她，村民被關在何處。”
“她未必知曉此事。”東方敢道:“我的法眼一直開著，她和宮門摳那些虛影守衛不同，她是活生生的人，可能和村民一樣，也是被那皇帝從外界擄來的，被擄的原因大概率就是她的美貌。”
“所以她才有可能知道啊。”魏赟沒搞懂這兩件事有什麽沖突。
東方敢用一種看豬的表情瞥了她一眼:“她若也是受害者，皇帝肯定會瞞著她啊。”
“我想起一個奇怪的現象。”魏赟忽然像是抓住了什麽契機一樣:“街上那麽多人，還有這位娘娘，他們都是被擄掠而來，可他們看起來卻像沒事人一樣，還說自己是本地人，這是什麽情況？”
“那肯定是被那妖怪迷惑了。”這個問題東方敢早就想到了，目前這是最合理的解釋:“不過能控制這麽多人，這妖怪看來還真有點能耐。”
他們此一句彼一句你來我往的說著，那美貌女子卻已上了酒樓。
東方敢連忙停止交流，也跟了上去。魏赟在後邊邊跑邊笑:“你這樣跟蹤人家，是不是不太好。”
東方敢聽出了他話中的譏誚之意，哼了一聲:“什麽叫跟蹤？大道朝天，她走得我便走不得？剛好同路罷了。”
魏赟在後邊憋笑。東方敢不去理他，只管進入酒樓。立刻就有店伴過來招呼。東方敢立馬開始打聽，問他:“方才上樓的那位是誰，你可認識？”
店伴滿面堆歡:“你說的是那個姑娘啊，她是宮裏的貴妃娘娘。”
“原來是貴妃娘娘。”東方敢佯裝驚訝，又問:“那她深夜來此做什麽？”
店伴簡直無所不知，卻忽然開始賣關子:“這個小的也知道，不過客官，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呢。”
東方敢這下是真的驚訝起來:“這是什麽秘辛嗎，為什麽不能告訴我？”
店伴一臉賊兮兮的笑:“倒也不是不能說，只是小的現在心情不好，不想說。”
東方敢耐著性子問:“那你怎麽才肯說？”
魏赟在一旁憋笑憋得雙頰通紅，像脹氣了似的。
店小二嘿嘿嘿笑了三聲:“那得看姑娘你是打尖呢還是住店呀。”
東方敢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，抱著胳膊斜睨他:“倘若本姑娘既不打尖也不住店呢？”
店小二臉上的笑立刻消失不見，手向門口一引:“那就請姑娘慢走。”
東方敢繼續睨他:“你這麽賣力的給老板拉生意，他給你發多少工錢？”
店小二臉上又掛滿笑，卻不是對客官的那種奉承之笑，而是發自肺腑的喜悅之情，他從懷中摸出一錠金元寶，美滋滋的道:“你看，老板一天就給我這麽多。”
他手中那錠元寶個頭不小，少說也值十兩銀子，東方敢也不免看得嘖嘖稱奇，他這一天賺得，比外面旁人一個月掙得還多，難怪這般努力。
“不過本姑娘還是不打算改變主意，既不打尖也不住店。”東方敢不違初衷，眼看那店小二又收起笑容，連忙說道:“我只吃飯，有什麽好酒好菜的都端上來吧。”
店伴大喜，剛準備要收起來的笑容立馬又重新回到臉上，並且將原本只有十分恭敬的態度上升到十二分。
“客官樓上請，小的給你們挑一個好位置，飯菜馬上就好。”
魏赟興沖沖的搓著手:“早就覺得餓了，等會要大吃一頓，嘿嘿嘿。”
他只管嘿他的，東方敢一言不發，跟著店伴上了二樓，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。店伴叫人獻上酒水，自己則去廚房端菜。
魏赟二話不說就要給自己斟酒，東方敢挑了挑眉毛:“這種地方的東西，你也敢喝？”
魏赟回頭看了看旁邊的一桌客人:“他們不是虛影吧，不也在大吃大喝嗎？應該沒事的吧。”
“那你喝吧。”東方敢不再勸阻:“反正出了什麽問題，我可不會管你。”
魏赟猶豫再三，咽了下口水，最終還是放開了酒壺。
等店伴把飯菜都端了上來，滿桌都是珍饈美饌，看得魏赟垂涎三尺，恨不得大快朵頤一番。
東方敢叫住小二:“現在可以說了吧。”
那小二賊眉鼠眼的笑:“可是客官還沒結賬呢。”
東方敢沒有動作。魏赟只得不情不願的取出一一只錢袋往桌子上一丟，嘴裏還在咕噥著什麽。
小二將錢袋拿在手裏掂量一番，才道:“要說這貴妃娘娘，她可是我們京城第一美人兒。”
“我問的是她來這裏做什麽。”東方敢有點不耐煩。這貴妃娘娘美是美，但也不一定是絕對的第一，畢竟蘿蔔青菜各有所愛，有些人未必就覺得她那個模樣好看。
“她自然是來點菜的。”小二笑道:“皇上素來喜歡我們店裏的招牌菜，每隔幾日我們便會做好送去宮中，但皇上有時吃得太快，來不及送，這個時候皇上便會差人來取，我們廚子當場現做。”
“有必要這麽麻煩嗎？”東方敢疑惑了:“直接將廚子搬去皇宮不就好了，省得跑來跑去。”
“有兩個原因。”店伴知無不言，言無不盡:“一來，我們這廚子脾氣古怪，只喜歡待在這裏，不願進宮；二來我們的招牌菜做法講究，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，不然做出來就沒那個滋味，只有在這裏現做才是最正宗的。”
正說著，忽然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，跟著又是一男一女的兩聲驚呼，還有重物倒地的響動。
東方敢舉目往外面一看，只見兩個人躺倒在地，一個是給貴妃擡轎子的轎夫，一個是她的婢女。而遠處，一匹馬在路上不斷狂奔。看來是這馬不知從哪裏沖出來，將這二人撞倒了。
東方敢一眼就看出轎夫是虛影，但那丫鬟卻是活人，被馬一撞，就直挺挺的躺在了那裏。
店小二見此情景，大叫一聲不好，連忙跑去稟告貴妃娘娘。
很快，貴妃從裏間快步出來，一臉花容失色:“發生什麽事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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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魏赟那副膽戰心驚的表情下，東方敢推開了最頂層唯一一間房的門，映入眼簾的是……一片空蕩。
東方敢有點懵。
她本以為裏面會充滿了烏煙瘴氣，妖風邪氣，可居然仍如下面六層一樣，什麽都沒有。她走進去，蹲下，用手擦了擦地皮，連一粒灰都沒有。
魏赟驚疑不定，左看看右看看，可這裏家徒四壁，也沒什麽好看的。
“我方才說什麽來著，這裏就是一棟荒廢的棄宅而已。”
“可這根本不對……”東方敢把自己看到的都說了出來:“這荒山野嶺的，誰會跑到這裏來蓋一座這麽大的房子？退一萬步講 ，就算是某個有財沒處花的錢老爺所為，可這座山很高，四面都是萬丈懸崖，尋常人很難來到這裏，他又是怎麽蓋的？而且我之前在外頭仔細看過，附近草荒林密，根本沒有伐木施工的痕跡，但這座房子卻和嶄新的一樣。”
魏赟摸著自己下巴:“那麽眼下的情況怎麽解釋？”
東方敢驀地裏想起一件事:“就算是尋常人家，在自己的住處都會關門上鎖，冰霜孔雀的洞府前也設有結界，可為什麽這裏沒有？”
魏赟不以為意:“可能是懶吧，畢竟這裏人跡罕至，委實沒有上鎖的必要。”隨即又咕噥了一句:“其實也不是所有人都那麽喜歡鎖門，我平時在家裏就不愛關門。”
東方敢很想翻個白眼，費勁忍住了，繼續推測:“還有另一個可能，這裏已經被上了鎖，只是我們沒有看到，或者是還沒發現而已。我們眼下看似身在房間之內，但也許根本沒有進入真正的巢穴。”
魏赟不太理解她的話:“額，我們漏掉了哪個地方嗎？”
東方敢沈吟了一會，走到門邊，緩緩將其關上。
這屋裏就那麽一扇門，並無窗戶，門一關，房間裏面頓時陷入一片漆黑，伸手不見五指。
魏赟嚇了一跳:“你在幹什麽！”
東方敢不去理他，關上門不久，她又一拉門栓，緩緩將其打開。
門外的景象與之前完全不同。
外面並非什麽曲廊，而是一片新的世界。
這裏一片鬧市，正值深夜，火樹銀花，車水馬龍，大街上的人熙來攘往，四周擺滿了地攤和商鋪。
東方敢見到這幅情景，饒是她已經有所預料，也被震驚到了。
魏赟更是瞠目結舌，面上爬滿不可思議:“這，這，這是什麽地方？”
“這裏才是那妖怪真正的藏身之處。”東方敢四處觀望，發現這裏的人似乎都很正常，耳邊傳來各種各樣的談笑之聲，仿佛真的是一座雄城。
東方敢來到一個賣金銀首飾的攤子之前。老板站在攤子後面，笑容可掬:“姑娘請隨意挑選。”
東方敢低頭瞥了一眼那些商品，確實是貨真價實的真金白銀，問道:“敢問老板，這裏是什麽地方？”
那老板楞了一下，奇道:“這裏是京城啊，姑娘第一次來嗎？”
東方敢點了點頭，她確實是第一次來:“我是修道之人，與幾個同道中人一起來的，不知此地可有鬧過什麽邪祟？”
那老板搖頭晃腦:“姑娘可真會說笑，這太平盛世，天子腳下，怎麽會有這種事？”
東方敢又問:“你是本地的嗎？”
他點頭:“我就是在這裏出生的，家中世代居住在此，從未外徙。”
正說著，旁邊走了一個妙齡少女，在攤子上挑了一會，揀起一支發簪，看樣子蠻喜歡，於是禮貌問價。
老板立刻笑臉相迎做起生意。東方敢轉過頭，就見魏赟還站在原地東張西望，身後卻是空空蕩蕩的。
“咦？門呢？”
魏赟聞言，連忙回頭，但見身後只有不斷穿梭的人群，來時的那扇門已經消失不見。
他一下子就急了:“哎這，這可如何是好，門不見了，待會怎麽出去？”
他這一天天的，也不知道要急多少回。東方敢神情鎮定:“看來這地方生人只可進不可出。”
魏赟道:“你的意思是我們已經被永遠困在此處？”
東方敢肅然道:“這應該是那妖怪布置的結界，只要將其打敗，結界不攻自破。”
魏赟道:“可問題是，我們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看到，還打敗他？簡直從何說起。”
東方敢從攤位上拿起一枚發釵，饒有興致的把玩著:“我想，我應該知道他在哪裏了。”
“你又知道了？”魏赟半信半疑，看著周圍的人山人海:“這些人看起來也不像是……”
東方敢目光跳躍，在人群中來回穿梭。那妖物的所在她已有所判斷，可這些人又是從哪裏來的？
法眼之下，看到的只是人，他們並非幻象，確是真真正正有血有肉的人，唯一的奇異之處便是，這些人雖看起來鮮活，身上卻無半點生機。
一般人都是生機勃勃，而一旦失去生機，也就活不成了，像這種沒有生機還能活蹦亂跳的，她卻是聞所未聞。
尋思半晌，想不出個所以然來，只好不去想這事了，回到這些人的來歷上。
這裏人眾之多，不計其數，檎樾村總共就那麽幾戶人家，哪有這麽多人口？而且山村居民大多窮困，又怎會個個穿金戴銀……
東方敢仔細觀摩四周人眾的穿著打扮，又有了一個新發現。
這裏的人穿得都很得體，似乎沒一個都是頗有家資的有錢人，即便是路邊擺地攤的，也是滿身綾羅綢緞。
不過也不算特別稀奇，人家都說了，這裏是京城。哪怕是外界人間，九五之尊腳下也比別的地方富饒。
魏赟註意到東方敢沈默，伸手在她眼睛前面搖了搖:“你在想什麽？”
東方敢把內心的想法如實道來，問:“你怎麽看？”
魏赟已經看了許久，仍是一頭霧水:“我什麽都看不出來。”
東方敢沒有吭聲，她早就料到此人不能指望。
“你這是什麽表情。”魏赟敏銳的捕捉到了她臉上那絲微不可查的輕蔑，立刻不高興了:“我雖看不出端倪，但也知事有蹊蹺，想要解開這一切謎團，只有找到窩藏在此的害群之馬，你不是已經有數了嗎？我們即刻就去問個清楚。”
“行。”東方敢不再多言，轉身禦劍而行，魏赟尾隨跟來，他本來覺得保持沈默就好，但心裏卻很想知道那妖物究竟身處何方，一忍再忍，忍了半天，終於忍無可忍，問道:“我們現在要去哪裏？”
“去找那東西問個清楚啊，不是你說的嗎。喏，就在那裏。”東方敢頭也不回，向前方一指。
魏赟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，只見遠方鬧市之中，有一座高樓沖天而起，鶴立雞群。
那地方可不是外面荒山野嶺之間的樓閣能夠比擬的，即便相隔甚遠，也能看到其恢宏瑰麗之處。
“那是……皇宮？”
東方敢道:“在人間，皇帝是所有百姓的王。而在此地，那妖物掌控一切，他便也是所有人的王，當然是住在皇宮。”
“有道理。”魏赟非常讚同她的話，於是加快速度，但他瞥了眼四周，發現只有自己兩個，不由得緊張起來:“我們這樣禦劍飛行是不是太惹人註目了，要不要低調一點？”
東方敢低頭俯視，下面人頭攢動，根本沒人註意天際有人在飛，況且黑夜之中，就算擡頭也未必能看清，待會選一個無人之處落地就行了。
二人很快臨近皇城。雖說此地並非真正的人間皇宮，但情景卻與外界一般無二，該有的城墻都有，墻邊該有的守衛也一個不少。
這一次東方敢卻看得分明，那些守衛根本不是人，而是被人以神通制造出來的虛影。但即便如此，他們的眼睛卻比一般人敞亮得多，如果直接飛進去，鐵定會被發現。這種虛影與其主心意相通，若是被他們發現，其主也會立刻察覺。
魏赟當然也明白這一點，開始犯起難來:“不能就這麽沖進去，可要怎麽做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城而不被察覺呢？”
東方敢手一擺:“我們是要去見“皇帝”，好像無論怎麽做都會被察覺。”
“要不喬裝打扮一番，換個身份？等見到那“皇帝”，就趁他不留神的時候，出其不意的將其制服。”魏赟一臉認真的獻計:“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，行得通。”
“偷襲不好吧。”
魏赟無語了一會，才道:“對付這種妖魔鬼怪還講道義嗎？咱們這是為了救人，又不是比武決勝負，而且這不僅能防止他逃跑，還能避免他用村民要挾我們。”
“可是偷襲確實不太好……”東方敢覺得自己真是迂腐:“想我東方敢，堂堂正正光明磊落，我只會光明正大的打敗對手。”
魏赟翻了個白眼:“這個也很好解決，我們把人救出來之後，你再和他公平較量一回就行了。”
“不過你這個主意也不太好。”東方敢有條不紊的道:“我且問你，你打算以什麽身份去求見？這裏的文武百官、嬪妃宮女、侍衛大臣你見過誰？何況這種地方，有沒有這些人還不一定，你最多扮成一介平民，可皇帝會輕易讓你覲見嗎？”
“也是……”魏赟抓耳撓腮，抓完了又道:“要不我編個故事，說我有天大的委屈，要請皇上給我做主？”
“這也不是不行。”東方敢似笑非笑的瞅他:“可是你學過戲班子嗎？演得出來那個模樣嗎？別到時候半天擠不出一顆淚珠兒，一下子就被人看破了。”
“額，這個我好像確實演不來。”魏赟表情尷尬，打起了小算盤:“要不你輕裝上陣？”
“我也演不來。”東方敢不假思索的道:“所以我說你這個辦法根本行不通，得重新想一個新的。”
魏赟絞盡腦汁才想出這麽一個辦法，這時已經黔驢技窮:“那就交給你了。”
東方敢悄無聲息的在一條小巷裏落地，小心翼翼的往宮門那邊探頭，低語道:“你不是財大氣粗嗎，要不用就銀子打點？”
魏赟嘆了口氣:“我家在當地確實是富甲一方，可這裏是京城，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，這招應該不管用，而且我身上的銀子都給了那個白頭發的，眼下的錢就只夠我吃飯了。”
他口中那個“白頭發的”指的當然是冰霜孔雀，東方敢不用問也知道，可她不知道的是，怎樣才能順利進宮。
正思量間，忽然就聽門口那邊傳來動靜。東方敢定睛一看，幾個虛影守衛居然打開了鐵門，一頂富麗堂皇的轎子緩緩被人擡了出來。
東方敢看得分明，那轎子打造精美，竟是金鸞轎。
整個皇宮，能坐這種車駕的人不多。她不由得瞇起眼睛，莫非驕子裏的人就是皇帝？
魏赟顯然也註意到了這一點，低聲道:“要不要跟上去瞧瞧？”
東方敢沒有回答，而是用實際行動告訴了他。
倘若那驕子裏就是“皇帝”，那麽事情就好辦多了。
不過東方敢也有推測，裏面不是皇帝的可能更大，畢竟誰家皇帝半夜三更不睡覺，跑到宮外瞎溜達的？就算他吃飽了撐的，或者實在太閑，想逛一逛街，那也用不著出皇宮，不是有禦花園這種專供皇帝賞玩的休閑娛樂場所嗎？
不過，除了皇帝之外，她暫時想不到裏面還能是別的什麽人。畢竟她長這麽大還沒去過真正的皇宮。
轎子順著大道一路向北。此刻街上的行人已經不是那麽多了，但仍有不少。他們一見到那頂雍容華貴的金鸞轎便大驚失色，紛紛讓道。
因為街上行人不少，東方敢二人也不必躡手躡腳，隨意跟著就行，一路人沒有引起任何人矚目。
金鸞轎一路不停，來到一條充滿了煙火氣息的街道。這條街樓房甚多，都是食肆。轎子拐了幾個彎，在一家酒樓前停下。
伴轎的一個丫鬟模樣的少女走上前掀起簾子，轎中走出一人。
那是個女子，雲鬢花髻，美顏如玉。頭上戴著一支紫金鳳釵，上面還掛滿了步搖，走起路來一步一搖，端的是婀娜多姿，風華絕代。
她一現身，似乎連樓前花圃裏正在盛放的美人蕉都要黯然失色。
東方敢只覺眼前一亮，為之讚嘆:“好漂亮的美人兒！”她還真從未見過這般驚艷的女子。千裏之巔的眾多師妹中，有不少模樣好的，但東方敢卻覺得，似乎沒一個能與眼前這位女子相提並論。
倒也不是說師妹們不好看，相反，很多都長得特別好看，仙氣飄飄者有之、清冷淡然者亦有之，但都無法給人這種閉月羞花、沈魚落雁的絕俗之感。
魏赟也是看得雙眼發直，還不忘嘲笑一把東方敢:“是啊，可比你漂亮多了。”
“這確實。”東方敢淡然道:“不過，漂亮有什麽用，總會有年老色衰的一天。比起美貌，我更在意修為，實力才是硬道理，也唯有實力才不會人老珠黃。”
魏赟據理力爭:“可是美貌也是實力的一種，假如哪一日，你遇到無法匹敵的對手，本來在劫難逃，但若你足夠漂亮，對方說不定就會因為這個而放你一馬。”
東方敢默然不語。
這話聽起來貌似有幾分道理。她以往照鏡子都覺得自己長得其實還算不錯，如今回憶了一下自己的面容，覺得哪兒哪兒都不滿意，哪兒哪兒都需要改進，於是下了一個決定:“我也要變美，像這位姑娘一樣美。”
魏赟聞言一楞，驚道:“你不會要去撕人家的皮，然後披在自己身上吧？”
“啊？”東方敢沒料到他會說出這種話，覺得有被冒犯到，瞬間惱了:“這是妖魔鬼怪才會幹出來的事，我像這種人嗎？哼，我會當面跟這位姑娘詳談，獲得她的允許之後，再自己改頭換面。”
魏赟有些不理解:“你想怎麽改？”
“哼，我千裏之巔底蘊深厚，自然有易容換顏的神通。”東方敢得意洋洋，一頓之後，又補充了一句:“而且還是永久的。”
魏赟搖了搖頭:“其實不需要，你底子很好，不比誰差，就是膚色焦黃，看起來有點土，好生養一養皮子，再梳妝打扮一番就行了。”
“是嗎？”他這麽一說，東方敢頓時又找回了自信，不由得案首挺胸，從兜裏掏出一枚銅鏡，對著鏡子欣賞起了自己的美貌。方才她還覺得哪兒哪兒都不滿意，可現今一看，真是美極了，怎麽可能不滿意，簡直心滿意足。
她的一番動作魏赟都看在眼裏，無語片刻，話鋒一轉:“不過話說回來，她是誰？會不會就是這裏的皇帝？”
“應該不是，不然皇帝出巡，街上的人肯定會三跪九叩，大喊吾皇萬歲。”東方敢收起鏡子，搖頭:“估計是宮裏的哪位娘娘吧，畢竟皇帝擁有的女人都是很美的。”
“那這是個好機會呀……”魏赟來了精神:“我們可以直接問她，村民被關在何處。”
“她未必知曉此事。”東方敢道:“我的法眼一直開著，她和宮門摳那些虛影守衛不同，她是活生生的人，可能和村民一樣，也是被那皇帝從外界擄來的，被擄的原因大概率就是她的美貌。”
“所以她才有可能知道啊。”魏赟沒搞懂這兩件事有什麽沖突。
東方敢用一種看豬的表情瞥了她一眼:“她若也是受害者，皇帝肯定會瞞著她啊。”
“我想起一個奇怪的現象。”魏赟忽然像是抓住了什麽契機一樣:“街上那麽多人，還有這位娘娘，他們都是被擄掠而來，可他們看起來卻像沒事人一樣，還說自己是本地人，這是什麽情況？”
“那肯定是被那妖怪迷惑了。”這個問題東方敢早就想到了，目前這是最合理的解釋:“不過能控制這麽多人，這妖怪看來還真有點能耐。”
他們此一句彼一句你來我往的說著，那美貌女子卻已上了酒樓。
東方敢連忙停止交流，也跟了上去。魏赟在後邊邊跑邊笑:“你這樣跟蹤人家，是不是不太好。”
東方敢聽出了他話中的譏誚之意，哼了一聲:“什麽叫跟蹤？大道朝天，她走得我便走不得？剛好同路罷了。”
魏赟在後邊憋笑。東方敢不去理他，只管進入酒樓。立刻就有店伴過來招呼。東方敢立馬開始打聽，問他:“方才上樓的那位是誰，你可認識？”
店伴滿面堆歡:“你說的是那個姑娘啊，她是宮裏的貴妃娘娘。”
“原來是貴妃娘娘。”東方敢佯裝驚訝，又問:“那她深夜來此做什麽？”
店伴簡直無所不知，卻忽然開始賣關子:“這個小的也知道，不過客官，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呢。”
東方敢這下是真的驚訝起來:“這是什麽秘辛嗎，為什麽不能告訴我？”
店伴一臉賊兮兮的笑:“倒也不是不能說，只是小的現在心情不好，不想說。”
東方敢耐著性子問:“那你怎麽才肯說？”
魏赟在一旁憋笑憋得雙頰通紅，像脹氣了似的。
店小二嘿嘿嘿笑了三聲:“那得看姑娘你是打尖呢還是住店呀。”
東方敢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，抱著胳膊斜睨他:“倘若本姑娘既不打尖也不住店呢？”
店小二臉上的笑立刻消失不見，手向門口一引:“那就請姑娘慢走。”
東方敢繼續睨他:“你這麽賣力的給老板拉生意，他給你發多少工錢？”
店小二臉上又掛滿笑，卻不是對客官的那種奉承之笑，而是發自肺腑的喜悅之情，他從懷中摸出一錠金元寶，美滋滋的道:“你看，老板一天就給我這麽多。”
他手中那錠元寶個頭不小，少說也值十兩銀子，東方敢也不免看得嘖嘖稱奇，他這一天賺得，比外面旁人一個月掙得還多，難怪這般努力。
“不過本姑娘還是不打算改變主意，既不打尖也不住店。”東方敢不違初衷，眼看那店小二又收起笑容，連忙說道:“我只吃飯，有什麽好酒好菜的都端上來吧。”
店伴大喜，剛準備要收起來的笑容立馬又重新回到臉上，並且將原本只有十分恭敬的態度上升到十二分。
“客官樓上請，小的給你們挑一個好位置，飯菜馬上就好。”
魏赟興沖沖的搓著手:“早就覺得餓了，等會要大吃一頓，嘿嘿嘿。”
他只管嘿他的，東方敢一言不發，跟著店伴上了二樓，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。店伴叫人獻上酒水，自己則去廚房端菜。
魏赟二話不說就要給自己斟酒，東方敢挑了挑眉毛:“這種地方的東西，你也敢喝？”
魏赟回頭看了看旁邊的一桌客人:“他們不是虛影吧，不也在大吃大喝嗎？應該沒事的吧。”
“那你喝吧。”東方敢不再勸阻:“反正出了什麽問題，我可不會管你。”
魏赟猶豫再三，咽了下口水，最終還是放開了酒壺。
等店伴把飯菜都端了上來，滿桌都是珍饈美饌，看得魏赟垂涎三尺，恨不得大快朵頤一番。
東方敢叫住小二:“現在可以說了吧。”
那小二賊眉鼠眼的笑:“可是客官還沒結賬呢。”
東方敢沒有動作。魏赟只得不情不願的取出一一只錢袋往桌子上一丟，嘴裏還在咕噥著什麽。
小二將錢袋拿在手裏掂量一番，才道:“要說這貴妃娘娘，她可是我們京城第一美人兒。”
“我問的是她來這裏做什麽。”東方敢有點不耐煩。這貴妃娘娘美是美，但也不一定是絕對的第一，畢竟蘿蔔青菜各有所愛，有些人未必就覺得她那個模樣好看。
“她自然是來點菜的。”小二笑道:“皇上素來喜歡我們店裏的招牌菜，每隔幾日我們便會做好送去宮中，但皇上有時吃得太快，來不及送，這個時候皇上便會差人來取，我們廚子當場現做。”
“有必要這麽麻煩嗎？”東方敢疑惑了:“直接將廚子搬去皇宮不就好了，省得跑來跑去。”
“有兩個原因。”店伴知無不言，言無不盡:“一來，我們這廚子脾氣古怪，只喜歡待在這裏，不願進宮；二來我們的招牌菜做法講究，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，不然做出來就沒那個滋味，只有在這裏現做才是最正宗的。”
正說著，忽然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，跟著又是一男一女的兩聲驚呼，還有重物倒地的響動。
東方敢舉目往外面一看，只見兩個人躺倒在地，一個是給貴妃擡轎子的轎夫，一個是她的婢女。而遠處，一匹馬在路上不斷狂奔。看來是這馬不知從哪裏沖出來，將這二人撞倒了。
東方敢一眼就看出轎夫是虛影，但那丫鬟卻是活人，被馬一撞，就直挺挺的躺在了那裏。
店小二見此情景，大叫一聲不好，連忙跑去稟告貴妃娘娘。
很快，貴妃從裏間快步出來，一臉花容失色:“發生什麽事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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